正當秋雪面色煞白，跪在地上的時候，墨梅捂着肚子，一路小跑，從內院裏頭跑了出來。

    墨梅見了這個陣仗，也略吃了一驚，趕緊跟着秋雪身後跪下，抬頭怯怯地對寧綰朱說：「小姐，墨梅剛剛肚裏有些不適，去了一趟茅廁。」

    邵姨娘聽墨梅說得粗俗，沒再深究，扭了臉過去，對秋雪說：「起來吧！」

    墨梅卻得意地給寧綰朱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已經探聽到了消息。寧綰朱見了，心中竊喜，但是面上卻不露，只默默地接下了邵姨娘的節禮。出奇的是，寧綰朱所接到的那份「節禮」，也與眾人一樣，別無二致。

    寧綰朱看着手裏的東西不動聲色。然而莊頭娘子杜氏，見到邵姨娘乍有介事地將這樣半匹煙灰色的尺頭遞給寧綰朱，忍不住眼角就抽了抽。寧家的小姐，什麼時候用過這麼葛布的料子了？這邵姨娘，犯得着給親生女兒用這等粗鄙的布料麼？杜氏心裏想着時下里從南陽那頭傳過來的傳言，心裏就信了六七分。

    發完內院，邵姨娘又親自去了外院，將「節禮」一份份地送到外院所有的莊丁和仆下手中。然而內院的女眷們卻被囑咐再三，留在原地不動，過了大概有三炷香之久，邵姨娘才把所有的節禮發完，宣佈眾人可以散去。自始至終，邵姨娘身邊的秋雨和一兩個得力的媽媽，都不曾出現過。

    回去的路上，墨梅低聲喚了一聲「小姐」，寧綰朱卻搖搖頭，對她說：「萬事回去再說。」

    到了院兒里，寧綰朱吩咐人緊閉了門戶，這才看向墨梅問道：「有什麼發現？」

    墨梅神情嚴肅，開口道：「我們在正院的那會兒，秋雨姐姐帶了三四個僕婦，在莊子的內院裏一個院子一個院子地查，像是要找什麼人。」

    這在寧綰朱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邵姨娘竟會借了發節禮的這個時機來讓下人去做這件事。她點點頭，覺得邵姨娘這招還是挺聰明的，若是節禮能再精心準備一番，就更叫人瞧不出破綻了。

    墨梅又補了一句，道：「小姐，照你的吩咐，奴婢見姨娘自己院兒里沒有人，就溜進去看了一圈。」她說着，附耳到寧綰朱身邊，低低地說了幾句。

    這是寧綰朱與墨梅議定的計策。既然邵姨娘要將寧家莊子上所有的人都集中到正院去，姨娘自己的人手想必是要全部用來搜莊子的。這時候想必邵姨娘自己的院兒里無人值守。墨梅身輕體健，有功夫，見機又快，讓她去打聽，再合適不過了。

    寧綰朱大吃一驚，「此話當真？」

    墨梅點頭，肯定地說：「奴婢見得真真兒的，十兩一個的金錠子，碼得整整齊齊的，至少有幾百個。放金子的柜子裏，還放着好幾副紅寶石的頭面，奴婢沒顧上細看，但想應該是值不少銀兩。」墨梅來到南陽之前，隨着葉嬤嬤住在宮中，金貴的物事見得多了，而且很有眼光，所以墨梅說是價值不菲，那就是價值不菲。

    寧綰朱一凜，她從沒想到過邵姨娘竟然這樣有錢。

    「你有沒有注意到，姨娘房裏有沒有一件紅木匣子，裏面放着大約是契紙文件之類？」寧綰朱皺着眉頭，回想起那日邵姨娘曾經用一個香樟木匣子裏的東西要挾了晏氏，硬生生阻住了晏氏帶自己回南陽。當時邵姨娘一個人便能輕輕巧巧地托起，想來裏面不會是什麼沉重如金銀之類的物事。而香樟木匣子因驅蟲防霉，一向用作盛放文件紙張，因此寧綰朱才有這樣一問。

    墨梅略略回想了一下，道：「奴婢在姨娘內室待的辰光不長，但是此刻回想起來，確實好像見過這麼一個匣子。」

    就是那個了，寧綰朱暗暗握拳。她極想知道當日邵姨娘是用什麼來要挾晏氏的。她有一種本能的預感，覺得這物件一定與寧家嫡庶互調之事有關。

    墨梅不敢打斷寧綰朱沉思，只靜靜地不發一言，過了片刻，墨梅卻突然跳了起來，旋風似地衝到房門口，「嘩」的一聲拉開了房門。

    墨蘭略帶驚惶的面孔出現在門外。

    「小姐——」墨蘭連忙在面孔上堆上些嬉皮笑臉的笑容。她曉得寧綰朱在南陽府中，還有不少事情要倚仗她打聽，所以被寧綰朱和墨梅發現自己偷聽，卻也不怎麼害怕。

    寧綰朱不動聲色，走出來，一雙明亮的妙目緊緊地盯着墨蘭，似乎要看出墨蘭暗藏的心眼兒是什麼。墨蘭開始還強撐着，後來實在受不住寧綰朱的眼光，眼神瑟縮着，整個人的身子似乎輕輕地顫抖起來。

    「墨蘭，」寧綰朱突然提氣大聲道，「你還記得我們兩人剛到這莊子上的時候，我與你說過什麼麼？」

    墨蘭將頭垂了下去，道：「記得！」

    她怎能不記得，那日全因為寧綰朱堅持，兩人才得脫大難，後來寧綰朱便說：「我若受辱，你也沒有好果子吃。」墨蘭心知寧綰朱說得沒錯，這些年她跟在寧綰朱身邊，府里的事情她也知道不少，若是寧綰朱這棵樹倒了下去，自己便再無遮風避雨之處，在寧家後宅之中，就算能保全性命，只怕再也沒有出頭的機會。

    一想到這裏，墨蘭「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道：「小姐，您原諒墨蘭，奴婢只是一時好奇，絕無半點打聽小姐私事的意思！」

    寧綰朱沒吱聲，任墨蘭在地上跪了有小半柱香的時辰，才換上了和顏悅色，緩緩地道：「你起來吧！」

    墨蘭面有喜色，極麻利地就朝起爬。

    豈知她還未全站起身，寧綰朱突然又開口，極嚴肅地說：「如今是非常之時，不比在南陽府中之時。如果你此時真的捅出什麼婁子，不要怪我到時候見死不救——」

    墨蘭聽寧綰朱低聲道來，話語之中卻有一種與她的年齡身份並不相稱的威懾之意。墨蘭心中一嚇，竟又「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所謂無巧不成書，杜家村這頭，在除夕之夜又下了一場大雪。結果杜家村的村民將這一場及時的瑞雪又給記在了寧綰朱的頭上。雖說大雪封山，極為不便，可是這個年節，杜家村中卻是氣氛極熱烈，大傢伙都憧憬着來年風調雨順。杜家村的村長還將私藏了多年的好酒給取了出來，請了全村的人家，雪停之後在村長家的院子裏吃流水席。

    不過這些寧綰朱都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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