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嫁病公子 第十章君心似我心
子夜,街上已鮮少有人走動了,白馬寺前的街道寂靜而又蕭條,白馬寺旁的茶肆已經打烊了,茶肆旁的老槐樹下,坐着一個少年,一身刺目的紅綢已褪,素色的衣袍在黑夜之中更顯清瘦幾許。
他坐在那裏,雙目無神又似有焦急期待之神色,他低垂着頭,只是靜坐在那裏,從午時等到了子時,六個時辰了,他從白馬寺里出來,褪去一身霞衣,看着人來人往吵雜的街市逐漸人影稀疏,再至後來空無一人,靜寂無聲,他沒有等到她……
顧九並不是一個愛說謊的人,她說過她在白馬寺的茶肆里等他的,那麼她不會走遠,可是為什麼,他等到現在也不見她出現……
有雨水滴落下來,滴滴答答的順着茶肆的琉璃瓦滴落在青石板上。
向晚送春春不語,黃昏卻下瀟瀟雨……
春將盡,愛將竭……
一個寒噤過後,他愕然揚眼,就瞧見擎着傘,從遠處跑來的衛簿,跟在衛簿身後的還有於思賢的小廝踏雪。
「公子……」棄了傘衛簿「噗通」一聲就跪在雨地里。
身後的踏雪駭了一下,趕緊給衛簿撐傘。
「沒有……沒有,紫藤園沒有九爺,醉仙樓里也沒有……平安村的老宅也去找了……嗚……九爺丟了……」
他話音還未落,面前跪着的男子猛地抬起頭來,清澈的鳳眸不復清明,慌亂與傷痛並馳而過,他呆呆的凝着衛簿,心一沉再沉直至深淵之中。
瞧見主子的反應,衛簿貼着地面的膝蓋向寡月移去,
「公子,九爺丟了,您不能再出事了……」
九兒丟了,素衣的少年腦中「轟」的一聲響,這一句話似千斤之重錘在他的腦海里生生砸下一個血窟窿……
九兒丟了……
九兒丟了……
他本跌至深淵中的心,仿佛一寸寸的結起冰來,寸寸幽寒……
他修長白皙的手撫上額頭插入頭髮中,指尖深入髮髻之中,他只覺得頭劇痛無比,他承受不來,承受不來——
轟隆一聲,天際里劃響一聲春雷——
與此同時一行清淚滑落少年的臉頰,他鳳眸之中的哀怨更深幾許……
這許是今年第一聲春雷,僅僅是一瞬大雨滂沱起來,震耳的雨聲,讓他聽不清自己心中的嗚咽。
這麼大的雨,九兒會去哪裏?這轟隆的春雷本是九兒最懼的,她現在一定在哪個屋子裏,等着他去救她……
不行!
他腦中一絲光影如白駒過隙一般疾閃而過,他要去找九兒!
不是說好了要他為奴為馬一輩子的嗎?不是說好了此生不離不棄?
不是說好了等他回來,便向靳公求娶,此生與他比肩,共歷風雨,共譜這錦繡華章……
驀然間,素衣的少年從青石台階上站起。
也許是坐得太久了,他得雙腿已有些發麻。
他勉強的撐起身子,將將邁腿,似牽動了什麼,他猛地咳嗽起來,這一咳蒼白的臉上泛起了潮紅,便是無休無止。
連着跪在地上的衛簿也慌了神,從地上爬起,來不及揉酸痛冷硬的膝蓋,他伸手在懷裏摸藥給自家公子遞去。
「咳咳咳……咳咳咳……」
少年咳的掏心掏肺,心中更是撕心裂肺。連踏雪都看着不忍,伸手來扶他,衛簿一個勁的喚着:「公子……」
他連咳喘的間隔都沒有,又如分出神來吃藥,他手捂着唇,絕美的鳳眼已咳得發紅了,纖長的睫毛上掛滿了水珠。
若是以往他定會伸手去接衛簿的藥,自己塞進嘴裏。而如今的他仿佛像個沒有了靈識的「死物」一般,操縱着他的或許只有剩下的執念罷了……
執念……他的執念,便是尋到九兒……
只是這仿若臨頭一棒,又似突然降臨的轟隆春雷的打擊對他太大了,讓他失去了判斷的能力。
因為從未擁有,得到後才會更加珍惜……
以往的無數年裏,他的生命陰暗而冰冷,人世給予他的溫暖,不過零星半點。
失去殷叔的痛,失去南衣的痛,如是連顧九也要離他而去,那他的生命里還剩下些什麼?
一切俱無了,那還剩下些什麼……
那夜軒城萬安寺里的參悟,不過是一夕間的見地。
他不要她留在冬日暖陽之中的娉婷的身影,他要她,那麼真實的她……
他鬆開捂着唇的手,就這般衝進雨里——
「靳南衣!」
一聲厲吼後,他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攔下。
那人一身灰衣,擎着靛青色的油紙傘,他就站在雨里,眼中有擔憂亦有失落,他走近他,將傘讓出一大半在他的身前。
於思賢一手撐着傘,又緩緩伸出一手去扶寡月的臂膀。
寡月猛地將他揮開,側身就要向一旁走去。
「靳南衣,你太讓我失望了!」於思賢眼中的怒火更盛了些,他強勢的伸手攔下陰寡月。
「那個女扮男裝的女子是你的未婚妻子?」於思賢復問道。
陰寡月目光依舊沒有焦距的不知落在一處。
拿着藥瓶的衛簿,手中一抖,沒有料到於思賢竟能看出九爺是女扮男裝,他趕緊上前來,說道:「九爺是我家公子的妻子……」
想起九爺,連衛簿都紅了眼,九爺是斷不會棄公子而去的……
究竟是怎麼回事?衛簿期待的望了寡月一眼,公子若是這副樣子,更難找九爺了。
於思賢凝着寡月的眼神愈加複雜了,許久之後,他才開口道:
「靳南衣,你聽着……你有情有義,愛妻勝過自己,乾元殿上不畏強權堅定不移,我敬你!可是……」於思賢語鋒一轉咬牙道,「你這般莽撞、低落,是做給誰看的,或者你的未婚妻回來了看到你這個樣子,她心裏能好受?!」
於思賢凝着手中的少年怔動了一瞬,他略有動容,連身旁的衛簿也情難自已的喚了一聲:「公子……」
「若是她真要走奈何你高中狀元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