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代聲音雖細弱,卻字字分明。頭一件,哭父親狠心沒照顧好自己,就忍心撒手西去;第二件,恨自己沒有照顧好父親,以至於害父親年輕力壯就過世了。
這第一件吧,倒是哭靈固有的套路,毫無文化的鄉村婦女也曉得捶胸哭罵「短命賊你好狠心,拋閃得我好苦」!而林代之能耐,就在於巧妙措辭,說的那些苦處,從此「衣服短了,誰能幫女兒裁新的?饞嘴了,拉着誰撒嬌,要塊甜甜的糕點呢?」本都該是母親負擔的照顧責任,毓笙的生母林謝氏早逝,她就哭在了父親林汝海頭上,把蓉波完全拋在一邊,等於在控訴蓉波根本沒有盡到為母的責任。責任與榮譽是一體兩面的。蓉波啥責任也沒有負,就想享受相應的榮譽?豈不是白日做夢!
做好第一個話題的鋪墊,過渡到第二層次,林代下手就更狠了,包蓉波被打到十八層地獄底給小鬼挖煤,翻身的機會都欠奉!腹稿已經打好,林代深呼吸,開腔,剛叫了一聲「爹」,忽然卡住了。
她,法庭抗辯洋洋灑灑一泄千里的她,竟然卡住了!
是腦海里忽然響起一個鼓勵聲:「加油加油!」
有人喝彩當然好,可是——這天真任性旁逸斜出的畫外音到底是什麼鬼!
林代腦子裏剛轉了個「什麼」,那天真的聲音立刻回答了:「我是你媽媽送給你的一滴眼淚啊。」
林代很少有大腦當機的時候,這絕對算是一次。她保持放空的狀態,聽那個聲音樂顛顛跟她解釋:她媽,聖母娘娘,雖然把她丟鏡子裏來了,但心裏是很不舍的,所以就流了一滴眼淚。林代哭的時候,把這滴眼淚激活了,從此這滴淚就可以活生生的給她護身了。——這滴淚是這樣興高采烈告訴她的。
旁人不明就裏,但看林姑娘忽然失聲,以為姑娘哭背過氣了,連忙要扶她去休息。林代回過神來,一邊摟着靈牌繼續裝孝女,一邊急着默問那滴淚:「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兒?」
「不知道啊!我猜也許是『圓滿』吧?」那滴淚回答到。
聽起來很不靠譜,林代自己翻譯:也許是幫林毓笙經營好美滿人生的時候?
這不就等於代客練級嘛!原主兒林毓笙碰到大坎兒,過不去,棄遊了。換她林代上場操機,把怪打了、把紅紫套裝配齊了、把英雄皮膚寫滿符文了,就可以交差了。簡單!
林代再問:「那你有什麼功能?」
那滴淚很興奮的回答:「我會顯示名字啊!」
邱嬤嬤正扶着林代。林代望向她。她頭上浮現出一個靈牌般細長的標籤:「邱嬤嬤,自幼愛護我。好人。」
那滴淚高高興興請功:「怎麼樣?好用吧?」
林代埋頭想找東西揍人:「這就是你的全部功能?不用你顯示,我自己都知道!」
「不不。」那滴淚反駁她,「你原來知道的,是林毓笙的記憶。現在你代玉重生,不能再用她的記憶,否則太侵犯她的私隱權。所有你需要的信息,由我過濾、概括之後放給你看。但是她原來的記憶,你不能直接提取了。」
「……」林代發現,她真的失落了那些畫面、那些記憶。邱嬤嬤是怎麼愛護小小毓笙的?她看不見了,除了那滴淚顯示的乾巴巴標籤。
林代繼續轉頭四顧。這當兒她已經是靈堂里的絕對主角。人們都擁着她。有人滿臉真誠叫她休息休息,有人別有居心的想讓她發表關於立嗣的意見。每人腦袋上都浮現一個瘦長標籤:林 XX,排行第幾,啥輩份,很討厭。林 OO,排行第幾,啥輩份,壞人。……
似乎毓笙喜歡的人實在不多。這一大群人,個個腦袋上戳着「壞人」字樣。林代就這樣被一群蓋章認定的壞人們包圍着,場景蔚為壯觀。
「好用吧?」那滴淚再次請功。
是哦,真乃穿越重生認親訪友之利器也!這次林代誠心誠意感慨。
——可是她還有重頭戲沒唱完呢!唱到哪了?劇本呢?大綱呢?資料庫呢?!
林代真想抽死那滴淚。什麼叫豬一樣的隊友!
不管怎麼說林代還是排除萬難完成了她的哭靈表演,重點責備自己沒有照顧好父親!「天冷了,女兒沒有及時給爹爹縫一床厚厚實實的新絮被……有時候爹爹酒醉,女兒也沒能燒一碗解酒湯奉上,如今想孝順爹爹都已經沒機會。天也!都怪女兒不孝。」最後甩上一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