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第十一章風聲
率眾賓客迎到大門口的蔡翁是個矍鑠的老頭兒,穿着一身暗花綢緞。全\本/小\說/網此時的衣服料子已不甚講究身份,商人可以穿緞子,農戶如果有那財力當然也可以穿;甚至那教坊青樓里的伶人,有的穿得更宮廷貴婦似的。
薛崇訓貴為國公,就是他身邊的張五郎也是個縣侯,公侯臨門,那蔡翁一介商賈是覺得特有面子,滿面紅光。故意提高了音量介紹給客人:「咱們鄯州的刺史衛國公薛郎,金吾衛將軍嶺南縣侯張五郎……這位娘子是隴右程節度使的侄女。」那音量是生怕左鄰右舍都聽不見似的。
商人在唐朝的地位也略遜於農戶,更別和士族相提並論了,不過唐朝立國已近百年,社會日趨穩定,商人有錢了能結交各個層面的人,其能量根本不是老實本分的普通百姓可以比擬的。
薛崇訓因有現代人的意識,對商人身份的人更無多少偏見,又見張五郎對蔡家小娘很是看重,當然就要給他面子了,對來迎接的人也客客氣氣的很是和氣。
但見人眾中有幾個金髮碧眼的人,薛崇訓便笑道:「西方有句話,不是你們聽說過沒有:未來征服世界的不是帝**隊,而是商隊。」
「衛國公過譽,不敢當不敢當。」眾商賈被刺史這麼一捧,大為受用。他們當下也是大拍馬|屁,讚譽薛崇訓這刺史當得如何如何好,如何勤政愛民云云。
薛崇訓心道:老子每天無所事事,當真是勤政啊。
一行人相互吹捧着入得大門,到了廳堂之上,裏面擺着壼門案、腰圓凳,大夥分高低入座,很快奴婢們便端着各色佳肴美酒進來。蔡翁輕輕一拍巴掌,便有一群衣裙單薄的胡姬魚貫而入載歌載舞好不快活。
其實薛崇訓覺得沒啥意思,除了說一些場面上的廢話和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共同語言,純粹是為了給張五郎的面子而來的……要說有什麼期待,那便是想看看張五郎一見鍾情的小娘究竟如何美貌。可惜搞了半天都沒見着人,心道這蔡家的女兒倒是裝起大家閨秀來了,連人前都不來一趟。
酒到酣處,那蔡翁便請張五郎賦詩一首讓眾位欣賞,果然是以月亮為題。張五郎之前一直沒咋說話,估計心裏就一直在默念王昌齡作的那首詩,看樣子已經背得爛熟,當下便嫻熟地背將出來。
也不知一干人等聽懂了沒有,二話不說便大加讚揚。
張五郎背詩時,薛崇訓默默地左右察看,心道:這時候說不定那蔡家小娘正躲在什麼地方偷看張五郎。
可惜未能一飽眼福,薛崇訓覺得此行更無意味。
……
中秋一過,薛崇訓在軍務上作出了一些人事調整,以張五郎為守捉統率鄯州軍二十個團;其嫡系部隊飛虎團的校尉人選由鮑誠升任,李逵勇改左旅旅帥,右旅旅帥由一個叫殷辭的隊正升任。
程千里那邊也在調整部署兵力,主力南調入廊州,讓將軍李奕率劍南軍八千人留守鄯州,同時下令鄯州軍主力西調至鄯城,守備鄯州西面屏障,張五郎作為守捉也隨軍去鄯城了。
戰爭的氣息越來越重,市井間傳言廊州那邊在大量徵兆民夫採石,說是要修工事。又有的說不要去伏俟城買馬了,要被當細作抓起來。
更有傳言說吐谷渾人被吐蕃教唆,起兵號稱二十萬要從石城堡那邊過來打鄯州。有的商人還對去年那次大規模入侵心有餘悸,想趁早躲避戰禍;又有人出來闢謠,說鄯城以西還有幾個唐軍據點,那邊都沒動靜,不用慌張,就算打進來了,鄯城未破之前鄯州都沒有戰禍。
那些都是*的百姓聽着風聲猜雨聲,反正弄不太清楚怎麼回事;而薛崇訓能得到程千里那邊發來的軍報咨文,能了解得確切一些。他能知道的情報是唐軍官健主力已經翻過積石山到了吐谷渾境內,廊州河州沿邊境山脈一線都在修工事,暫時還沒有和吐蕃軍主力交鋒。
忽一日,留守鄯州的將軍李奕急匆匆來到薛崇訓的籤押房內,還沒見禮便說:「剛剛收到節度使急報,獲悉吐谷渾軍正在石堡城西線。謹防敵軍入境,請衛國公立刻向鄯城軍傳令戒嚴,邊境各哨各據點提高警惕。」
那李奕是劍南人,個子沒北方人高,長得倒是敦實,看樣子年紀也不大,頂多二十多歲的樣子。新招的這批健兒從將帥到士兵都比較年輕,除了經驗不足,倒是有個好處比較好管束,健兒的軍紀一向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