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鱗開 一五八 拍馬河潼自往還(六)
更新:09-01 18:01 作者:美味羅宋湯 分類:軍事小說
朱慈烺以為吳甡有重要事商量,點頭往書房走去。吳甡跟在後面,笑道:「殿下看這外面難得晴空萬里,何不在院中散散心吶。」
朱慈烺頓了頓足,轉頭道:「剛才的事,先生都看到了吧。」
吳甡雖然有官身卻沒官職,一時又沒合適的朝服可穿,便沒有一同朝見。不過以他在東宮的位置,就算不站在最前面,也得時刻關注前方動態,自然沒有錯過一場好戲。吳閣老笑吟吟往花園帶着朱慈烺,道:「臣一直擔心殿下太過老成失了朝氣,今日見殿下動氣,方知自己多慮了。」
「我本以為朝廷命官,多少還是要講究些君君臣臣的。」朱慈烺絲毫不覺得好玩,沒好氣道。
「殿下,直言敢諫也是君臣之分啊。」吳甡笑道:「世廟時有海瑞,神廟時更是登峰造極的,『非君』之潮豈是今日才有?」
朱慈烺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他很清楚明朝官員的德性,罵皇帝是最沒有心理負擔的。海瑞罵世宗罵得千古留名,到了萬曆時候,朝廷百官就像是脫了韁的野狗,賽着罵皇帝。其中最有名的是右都御史,漕運總督李三才。
李三才曾上書指責萬曆皇帝:「今闕政猥多,而陛下病源則在溺志貨財。」又稱:「陛下邇來亂政,不減六代之季。」甚至說出了「天神共憤,大難將作」這些幾乎「喪心病狂」的話來。須知海瑞罵世宗,也不過是說:「天下人不值陛下久矣!」到了李三才這裏就已經上升到了「天神」的地步。
其他還有御史馮從吾上書揭穿萬曆裝病:「(皇帝)謂聖體違和,欲以此自掩……天下後世,豈可欺乎?」禮部主事盧紅春也說:「若真疾耶?則當以宗社為重,毋務為豫樂以為基禍;若非疾也,則當以詔旨為重。毋務以矯飾以起疑。」
戶科給事中田大益更是痛斥萬曆皇帝:「陛下驅率虎狼,飛而食人,使天下之人,剝膚而吸髓,重足而累息,以致天災地坼。山崩穿竭。」工科給事中王德完更是直言罵說:「民何負於君?而魚肉蠶食至於此極耶!」
大理寺評事雒於仁痛斥萬曆皇帝「酗酒」、「戀色」、「貪財」、「尚氣」,言辭之激烈、情緒之憤慨,簡直到了破口大罵的地步了。
相較之下,崇禎朝臣之溫和,足以讓萬曆帝在天之靈羨慕嫉妒恨了。
「再者說,」吳甡笑道,「殿下以為孫傳庭與馮師孔、陸之祺等人孰輕孰重?」
「陝西官員有一個算一個,加起來都不如孫白谷!」朱慈烺認真道。他這絕不是因為氣憤馮師孔等人私下串聯,當面給他難堪。他只是從歷史事實出發。做出評論。這群官員守在西安,西安一夜而下。孫傳庭卻是大明最後一個能夠力挽狂瀾的封疆大吏,後人說「傳庭死,明亡矣」,豈是虛言?
「殿下今日如此力爭,即便是鐵石之心也化了,何況秦督本就是個忠義之士呢。」吳甡笑道:「『臣』有君侯之臣與國家之臣。孫傳庭本是國家之臣,如今卻不能不是東宮之臣了。」
朱慈烺心中憋着的惡氣終於在晴空之下漸漸消散。聞言笑道:「先生真是寬慰人的高手,如此一說。我又覺得被那些庸官氣了一場卻是值得的了。」
吳甡跟着笑了笑。
「只是……大事又何如?」朱慈烺皺眉道:「當日先生進棋盤之論,我深以為然。只是山東沒有天險可守,若是再不將秦晉人口遷徙過去,如何墾殖、募兵?」
「殿下,」吳甡道,「殿下該班師回朝了。」
「嗯?」朱慈烺一時沒明白吳甡的意思。
「殿下當時只因為秦督形勢險惡。如今洛陽戰事已經了結,剩下的事自然應該交個地方牧守來處理了。」吳甡道:「咱們也得徵發沿途需要的軍糧、民夫,先行回京秉命,總不能一直持龍節、寶劍在外奔走吧。」
「與我之前所想,相距甚遠啊。」朱慈烺搖頭道。他真想直接派兵抓人。與其將百姓留在西安日後被滿清所殺,不如強行擄走,好歹還能活命。
「殿下,」吳甡笑道,「可曾聽說過狐假虎威的故事?」
「自然。」
「之前聖上欲以臣為督師,剿滅李賊,臣執意要有三萬親兵方肯成行,為何?如臣這般地位,說好聽些是國家重臣,說白了不過是個在軍中沒有根基的文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