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記 第107章 『上卷終』人去花還在_頁3
風蕭瑟的甬道里。然後便看見兩個駝背太監抬着副擔架,那擔架上頭蒙了白布,現出一條十歲少年焦黑的屍體。
清條兒的,宋玉柔認得她,速地把臉埋進爹爹的袍擺里:「她死了。」
從來不哭的「小姐兒」,忽然就撲簌撲簌嗆了鼻子。
宋岩用手捂住兒子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那擔架吱嘎走遠,然後把他抱起來:「殘缺的卑賤苦命,早點去了也好……留在這宮裏也是過得不堪!」想到那孩子西二長街上爬人褲襠的一幕,隱痛地咬了咬唇,一道梧健的身影便大步往順貞門裏出去。
路上悄悄掉下一隻胖將軍,蟈蟈,蟈蟈,在青灰的冷磚石地上跳走。是宋玉柔送給小麟子的辭別禮物,一直藏着沒勇氣出來見她。
嗚啦,角樓上一行白鷺上了青天,那身後長長的宮巷通往深處,那深處傳來老太監吊尖兒的嘎啞嗓子。
「吭啐,吭啐,吭啐吭啐吭、吭——」他學着戲腔兒,把套着衣裳的木棍在枯槁的手上晃來晃去。
他唱得啞巴了嗓子還陶醉其中:「到今日,依舊地水涌山疊,好一個年少的周郎,恁在何處也?不覺的灰飛煙滅!」
她幼小聽得痴迷,看他皺紋堆擠的老臉意猶未盡。
「幾歲啦。」
「三~歲。」
「錯啦。兩歲!」
「我三歲了~」
「小麟子是什麼啊?」
「是小太監。」
「太監要幹嘛吶?」
「太監生來是奴才,比不得六宮的主子,得做牛做馬伺候人。」
……
這紫禁城裏的太監不是人,下頭缺了一條勢,一輩子便只能馱着肩膀弓着背給人當牛做馬使喚。爬不到那上頭你便任人打罵碾罰,爬到了那上頭,外表看着風光鮮亮,關起門來的淒涼只有自己知道。
來也短暫,去也短暫,三丈宮牆望不穿,打拐角處轉個彎就不留人。
那個被燒死的是神宮監一名病死的小太監,所有人都以為小麟子死了,並且隨着她與萬禧的死,之前隱隱要衝破的謠言便再沒了聲息。很久以後的人們再提起,便只隱約聽說曾經有個十歲的小太監,大抵是隆豐皇帝留下的骨肉。但那太扯了,宮裏頭的老人都知道,隆豐打去世頭一年開始,就只是摟着莊貴妃不碰不動了。
關於太子爺與小太監通亂一事,皇帝到底還是深愛這個皇四子,後來便找了個因由,只道太子被奸人下了盅,以致情志模糊,並因此連帶替換了東宮裏的一竿子使喚奴才。東宮自此閉門幽禁,不再擔任朝中任何政務。
次年春,三皇子楚鄴去了趟破院子,在小麟子曾經蹲坐的台階下,發現了一株剛剛冒頭的小梨苗。他便用柵欄圍住了,並在她的院子外上了一把銅鎖。
四月,楚鄴出宮建府,封瑞賢王,賜保大坊中街府邸一座。又於月末成親,娶翰林院大學士聞勉之幼女聞雙兒。對於這個自幼體弱多病、從未有過錯的皇三子,皇帝賞賜眾多,延禧宮殷德妃甚得欣慰。
五月上旬,長江中游某段決堤,江淮一帶發大水,民生飽受苦害,各地上書廢太子之請再度捲土重來。時值北方軍事嚴峻,齊王鼓動高麗、聯合謖真逼迫邊關,正是軍中用錢緊要之時,偏逢江南水澇。國子監夜觀天象,只道煞星地劫正對東宮方向,與太子之「太正之氣」相剋,因此楚鄒幼年批命一事不知又被誰傳開,廢太子之說越發沸沸揚揚。養心殿裏皇帝徹夜難眠,後問三品令人江錦秀,錦秀言:「以退為進亦是一種保全,又或如先改個名,用以壓制煞氣生亂,皇上您看呢?」帝以為可。
南方多災,連帶着紫禁城也連日陰雨濛濛。乾清宮裏皇帝楚昂屏退了一乾奴才,只留楚鄒端坐在下首。仙鶴腿香爐里沉香裊裊,禁閉了半年的楚鄒着一襲寬鬆的太子常袍,目中卻依舊明亮睿利,叫人生出一種陌生與忌憚。
父子二個只是默默地坐着,長久沒有言語。
後來楚昂就說:「我兒看起來精神欠善,恐不宜再憂思勞心。太醫院給朕看了你的方子,近日便責個靜處好生調養吧。」
楚鄒無可無不可,只淡淡一笑道:「父皇不必解釋,是兒臣之錯。兒臣做的什麼,在您眼中都是錯的。」
楚昂有點被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