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啟大明 第四十九章 幽懷恨無句(十九)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尤其是到了王驥這個位置,他要想的可就不是如那守城門的老軍一樣,日落時找點陋規,弄瓶劣酒打發黑夜。他有自己的嫡系人馬,有自己的家族、妻兒要他來蔭護。
而他畢竟已經七十多歲,別看他提刀躍馬宛如壯年,雖說天賦異稟,但事實上又如何不是在苦苦支撐?官當到這個地步,家族門生看他吃飯的人也就越多,王驥是感覺到一些徵兆的了。
所以他不要聽這種場面話,他要的是一個承諾,鄭重的承諾。
毛福壽、冉保等等這些早先在他麾下的大將,一個個地調開了,朝廷對他防備之意已是明顯不過,例如這平叛,侯璡病逝,為何不叫他領兵呢?都是他使熟了的軍馬啊,卻就偏偏問都不問他,直接讓王來去總督軍務事了。
丁一知道自己是時候做一個選擇,這位靖遠伯雖比不上于謙強橫,但也是根基深遠的,門生舊故無數,今日來向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應該不是試探,因為王驥來試探丁一根本就沒有意義,那麼就是窮途末路了。
「雷霆書院的學生,學生向來視如已出,除非謀逆族誅,否則絕不會坐視他人構陷入罪。」丁一想了想,便向王驥說出這麼一席話來。王驥聽了很是激動,這才是真話,比起什麼若有差使在所不辭之類的,這才是靠譜的承諾。
也就是說王驥的子孫只要入了雷霆書院,就算王驥倒台了,丁一也會看護,不容他人來打落水狗。至於謀逆族誅之類的,丁一不見得沒有辦法——這個時代,普天之下大約沒有一個官員,如丁一這般,時時刻刻預備着事不可為,就要出海去國的,哪怕是造反的義軍,也不見得有這危機感。而在朝廷水師還沒重建出航海大福船的此時,只要出了海,基本朝廷就是鞭長莫及了。
當然丁一不會和王驥提起這一節,無他,交情還沒到這地步。
王驥望着丁一良久,突然前言不搭後語:「如晉,切莫貪戀兵權。麾下虎賁是禍根。」
他這是經驗之談,正是領兵日久,與朝堂離得越來越遠,好好一個文臣,弄得如同武將一般,若他現在擔任個光祿寺卿還是某部尚書,麾下也沒有那麼多戰將親近的話,也不至於要有如此的憂患。
然後他招呼丁一到書桌前,提起筆來,寫下一個名字,又大略寫下此人的心性、喜好、所長……等等,他寫得很慢,許多時候是停筆半晌方才繼續,過了一刻鐘左右,方才寫了五個名字,然後向丁一問道:「老夫疏於提筆,這字越發的不行。」
丁一搖頭道:「哪裏,伯爺過謙了,還求讓學生觀摩一番。」說着便仔細「欣賞」起來。
大約過了一刻鐘,丁一點了點頭沖王驥道:「多謝伯爺提點書法。」丁某人看的不是書法,而是默默把這張紙上的內容,硬生生地背了下來,記在腦海之中。有一些東西,雖然現時看無所謂,但王驥絕對不打算留下什麼可能存在的後患,所以他是不可能把寫下來的東西交給丁一的。
王驥也沒說話,拿起那紙站起來,揉成一團湊到壁上長明燈處點着了,扔進盛放果蔬的瓷盤裏,看着它快速地焚燒成為灰燼,然後疲倦地坐下對丁一說道:「如晉,老夫便不留你了,書法一道,不過在於勤字。老夫倚老賣老,便不送如晉了,請。」
「好,伯爺留步。」丁一含笑說着便辭了去。
丁一的心情很好,不單單請王驥寫信給都督毛勝,讓他儘量給丁如玉方便;而且王驥做為交換,還寫了這五個名字給丁一,這五人位置不高,品級也不高,但都是手握實權的角色,此時自然用處不大,但他日若是王驥倒了台,只要丁一能庇護得了他們,便是得力的下屬。
其實,這些都是次要。
重要的是,丁一感覺,自己應該很快就可以回容城了。
因為如果不是情況緊迫到一定程度,王驥不會如此做派,幾乎毫無遮掩的赤果果求援。
景泰元年,除了前些日子的遇刺之外,丁一感覺自己能夠留下為人說道的事,大約也就是明日以五百兵對王驥一千兵的切磋了。丁一併不寄望王驥會放水,但至少王驥現在的心態,能有多少心思在這件事上呢?
丁一去了軍營,對杜子騰叮囑道:「非但要贏,而且必須贏得灑脫,贏得精采。」
「諾!」杜子騰腦海里對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