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高啟明 第一百四十一節 兄弟情義
「不礙事,這事由我來和畢師爺說便是。想來畢師爺也是高興的。」
詹喆堃又說了許多恭維話,吹捧畢軒盛是「青年才俊」,將來必然「大有可為」,「輔佐馮把總出將入相」,不但哄得馮海蛟志得意滿,以為自己招攬到了什麼能人,連畢軒盛都有些信以為真了。
即已成了官兵,少不得要封官許願,馮海蛟又將手下頭目十多個封了「隊官」「哨官」,又把群匪聚集起來大吃大喝了一番。只是苦了青蓮圩的百姓,平白又多了許多「供奉」。
詹喆堃和畢軒盛在酒宴上灌了許多米湯,把個馮海蛟哄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在酒宴上屢放狂言,說要拿下陽山縣城給熊督瞧一瞧。
馮海蛟即當了「把總」,便在青蓮圩樹起大旗,「招兵買馬」起來,又派了人去周邊各村鎮,要他們「襄助錢糧」,正鬧得不亦樂乎,忽然有人來報,大崀圩的孫大彪孫掌柜派人來了,「請馮大爺過去議事」。
要在往日,孫大彪一說「請」,他立馬就會動身――孫大彪在他們三兄弟里是最有錢的,馮海蛟有時候「生意不好」,手下兄弟錢糧周轉不開,少不得要向這位「大哥」開口。平日裏搶到各種大宗贓物也要托這位「大哥」銷贓。
不過現在他卻有些膨脹了――自己是個「官」,只有孫大彪這個「民」來見他的,哪有他去見孫大彪的。再想到自己就任把總的時候這孫大彪也沒有道賀,很是不識抬舉。心裏便有些氣,也不見使者,道:「你去告訴送信的,我如今公務繁忙,他若有什麼事情,只管過來說便是。」
手下唯唯,正要退下去,畢軒盛卻道:「慢!」阻住了手下,轉身對馮海蛟道:「老爺,聽聞這位孫爺是您老的結義兄弟?」
他來這裏前,已經向解問東了解了不少本地的情況,有其是這位馮海蛟的底細。孫大彪這樣的人物是什麼來歷他自然一清二楚
「是啊,他年齡居長,我叫他一聲大哥。」
「如此的話,這般回復似有不妥……」
「x你老母,怎麼個不妥?!」馮海蛟對畢軒盛的印象就是個說話中聽又「有才」的酸貨,所以才一時興起讓他當個「師爺」,現在這一句「不妥」便讓他覺得拂了面子,瞪大了眼珠子瞧着畢軒盛,頗有「今天你說不出個道道就砍了你的」意思。
畢軒盛心裏着實有些害怕,不過他也算見多識廣,知道此時萬不可下軟蛋,否則便被這綠林好漢看輕了,日後更難說話,當即咳嗽一聲,故作鎮定道:「老爺,您如今有了官身,身份不比尋常。不過呢,你既和孫大爺義結金蘭,便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義氣』二字不可不講。這件事要傳了出去。知道的,那是官民尊卑有別,不知道的,會說您老不講義氣……」
「我?不講義氣?」馮海蛟到底是綠林好漢,一說會有「不講義氣」的風評,雖然還是在吹鬍子瞪眼,心裏卻軟了幾分,畢軒盛知道這番話有用,便又趁熱打鐵道:「老爺既是朝廷命官了,眼下正要有一番作為,所謂打虎還要親兄弟,這孫大爺是老爺的結義大哥,若能善加結納,可是東翁莫大的助力,還望東翁三思。」
馮海蛟腦筋一轉,覺得畢軒盛說得有理,這結義大哥雖說這次被瑤人搞了一把,損失慘重,到底還是百足之蟲,手裏很有些人馬錢糧。得罪了他沒有好處,若是籠絡起來倒是助力。當下轉怒為喜,重重拍了拍畢軒盛的肩,笑道:「怪不得人都說讀書人鬼點子多,果然有見識!」
畢軒盛被他拍得肩膀痛楚,心裏暗罵「殺坯」,臉上卻擺出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道:「哪裏,還是老爺遠見卓識,從善如流啊。」
「既然如此,我就屈尊……那個一下吧,」馮海蛟起身走了幾步,對隨從道,「你且去和那送信的說,說我明天就來――讓他預備好酒肉。」
從青蓮圩到大崀圩,陸路不過大半天的功夫,過去他們之間經常走動,也沒什麼排場――只是為了防止仇家劫道或是瑤民的劫掠,要帶些嘍囉隨從護送。常常是徒步而行,有時候乘一頂二人抬的滑竿而已。
這次出行,馮海蛟卻要擺架子――畢竟是當官之後頭一回出門,儀仗不可少,滑竿自然也用不得,太過簡陋。然而轎子這東西在陽山卻是稀罕物:像樣的轎子都在縣城或是本地的縉紳人家,青蓮圩這種近乎「匪巢」的地方是沒有的。
馮海蛟看着手下好不容易搜羅來的一頂破轎滿臉不快,還是畢軒盛機靈,道:「老爺如今是朝廷武官,照規矩是騎馬的,這轎子不坐也罷。」
馬,他們手裏倒是有幾匹,當下選了最為「神駿」的一匹來,馮海蛟才算是有了坐騎,馬後面打着紅羅傘蓋和姓字旗,幾十個嘍囉簇擁護衛着,前面是頂馬,學着縣太爺出巡的派頭,找了一面銅鑼來,敲着「軍民人等齊閃開」的鑼聲,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這人馬一出來,端得是威風八面,原本陽山縣經過瑤亂之後道路上便行人稀少,這馮海蛟再一出動,路上更是一個行人都沒有了。
這馮海蛟一路走,一路張貼他的「告示」。這是畢軒盛的主意,說這樣才能讓百姓們都知道馮海蛟如今是朝廷命官了,便於徵收錢糧。
「……若是貼了佈告也不從的,不妨屠幾個,以儆效尤!」畢軒盛道。
「想不到你兄弟年紀雖小,倒是頗有狠勁。」馮海蛟很是讚賞。
「哪裏,都是老爺虎威。」畢軒盛低頭應道,心中卻在暗笑:這是把他放在火堆上烤,這麼一來,髡賊的注意力就會被這齣頭鳥吸引過去,楊老爺又能喘息些時日待變了。
遇到村鎮,便要百姓「襄助糧草軍餉」,大村鎮有堡寨的閉門不納,小的可就倒了霉,每每要被他勒索去若干糧草,再窮的地方,也得禍害掉幾隻雞鴨。
這般走法,行程自然快不起來,原本當晚就能到的路程,硬是走到了第二天中午。搞得孫大彪和張天波還以為路上出了什麼事,派了些人出去打聽。
這一打聽才知道這位把兄弟「當官」了。孫大彪當下把派去送信的手下叫來痛罵一頓,問他為什麼回來不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