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只見她猛地起身，飛奔似的跑進廚房，然後，提着一罐調料，跑了回來。

    白花花的，晶瑩剔透。

    她雖未明言，但萬紅壯的心底，就是無端蹦出這樣一個念頭，或是直覺

    糖。

    塵封的記憶，像是受到了某種觸動，劇烈震盪起來。

    明明只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味調料，卻讓萬紅壯感到莫名的熟悉。

    「糖……白糖，究竟是什麼呢？」

    混亂的記憶瘋狂衝擊着他的腦海，直令他感到頭痛欲裂……只是，為了防止小雨覺察出異樣，他也只能盡力低着頭，皺眉隱藏。

    小雨雀躍着來到座位，坐下。

    然後，用小匙舀了一勺糖，均勻地撒在魚身上。

    晶瑩的白糖與深紅色湯汁碰撞，瞬間融化，形成一道醬色的晶瑩甲殼，無比的好看。

    「這樣，不就行了嗎。」

    她笑着點點頭，然後再次舉起筷子，輕輕夾起一塊沾了糖色的魚肉。

    略一猶豫，然後……義無反顧地放入口中。

    ——她是不想讓萬紅壯失望。

    小雨的表情，帶着幾分的決絕，然後，用力地開始咀嚼，再囫圇吞下。

    「還……還不錯。」

    她一臉平靜地評價道，只是她那表情，怎麼都和「不錯」搭不上邊。

    「傻瓜……」

    萬紅壯只覺心底有萬千的情緒激盪，說不清，道不明。

    身為一個廚子的他當然知道，這，怎麼可能好吃？

    ——不過是用甜味，勉強將辣味掩蓋，充其量，也就好入口一點。

    想了想，再之後的話終是難以為繼，只得沉默……

    望着依舊低頭的小雨，他的心底，瞬間湧現出萬般柔情。

    他也舉起筷子，挑了一塊附着白糖最多的魚肉，夾起，塞入口中。

    沒有猶豫。

    這是多麼奇妙的一種味道。

    濃稠的甜度，有些發膩，待到白糖化去，劇烈的辛辣感再度開始冒頭……兩兩相抵，或許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中和作用，但那種古怪的味道，粘膩地依附在口腔，久久不能散去。

    滋味之道，在於相輔相成。

    但在小雨的操作下，偏偏扭曲了兩者的味道，加上烤魚本就自帶的各種香料味道……

    說了那麼多，總之總結起來就兩個字。

    「難吃。」

    「噗嗤。」小雨笑了。

    漲紅着臉，如百花綻放，攝人心神。

    「傻瓜。」

    她在呢喃，內里包含的萬千意味，同樣說不清，道不明。

    但她知道，萬紅壯應該懂……除非，他真的已經蠢得無可救藥。

    「噗……咳咳……」

    複合的味道衝擊，頓時令萬紅壯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兩人對視，微笑。

    「怎麼，這就不行了？」小雨挺着胸，驕傲，面露挑釁。

    「誰怕誰？」

    萬紅壯也是不甘示弱，再次伸出筷子，向着魚肉夾去。

    「好傢夥，偷襲！」

    小雨驚怒出聲，趕忙伸筷。

    兩人就這樣暗自較量起來，不時還拿起白糖罐罐，不要錢地朝魚身上撒。

    喪心病狂。

    ……

    這一餐，吃得那叫一個兵荒馬亂，涕淚橫流。

    兩人本都是倔強的人，尤其在這樣的情況下，更是不甘示弱，像是生怕自己吃的比對方少……

    莫名的情愫，綻放在這盛夏的鷺島……並以一種昂然的姿態，蓬勃生長，急劇升溫。

    許多事，其實根本無需言明。

    比如你愛我，或是我愛你。

    至於表白，也只是為了讓一段關係有所憑依，如若心裏已經有了彼此……有，或者沒有，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

    「呼……呼……」

    兩人癱在椅子上，目光失神，粗重地喘着氣。

    桌上的烤魚，早已只剩乾淨的骨架，至於魚肉，則是分別進了兩人的肚子裏。

    「我，我贏了。」

    萬紅壯舉着手，臉上依舊掛着鼻涕，時不時地吸一下。

    「胡說，是我贏了！」

    小雨望着天花板，兀自倔強地狡辯着。

    「噗嗤。」兩人同時笑出聲。

    「也虧了是我們。」萬紅壯無語喟嘆，「我是怎麼也想不到，一份那麼好吃的烤魚，竟會變成這麼一種味道。」

    「起碼比你先前做的，我能吃的下去。」

    「那糖也不是這麼用的。」

    萬紅壯無奈搖頭，「那你該等那魚剛出爐的時候加，或者還在鍋里的時候，哪有等魚涼了，然後撒上去吃的。」

    「我不管。」

    小雨撅着嘴，胡攪蠻纏，「總之我覺得你就是在吹牛，先前還說自己的魚做得有多好吃呢，結果……」

    鼓着腮幫的她，一臉的嬌憨，格外的可愛。

    萬紅壯笑了，如釋重負。

    總之……這一天發生的一切，令小雨的整個形象開始變得鮮活。

    再不似風中花，或是水中月那般的遙不可及。

    儘管他們曾並肩，走過無數的路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熱烈綻放的鳳凰花，肢體碰撞下的怦然心動，以及那刻骨銘心的2398步……

    但總是那麼近，卻又那麼遠，看似近在咫尺，卻又無法觸碰。

    而直到此刻，她的整體形象，才開始變得立體。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開始迷離……張着嘴，巴巴地說道「那你要我怎麼做，我一直都是那麼做的呀。」

    「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