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第一百三十七章 敢問九鼎何在
浦子口城外屍橫遍野,雪花飄在凌亂的屍首上,分外肅殺淒涼。地上一面倒下的大旗,上面的「明」字已在泥污積雪中模糊不清。
一個帶着寬檐帽的士卒拼命地在雪地里奔跑,不慎踢到了一具屍體,撲倒在地。他馬上翻過身來,瞪着驚恐的眼睛看着呼嘯而來的鐵馬,他雙手按在背後的雪地上,兩腳亂蹬,往後挪動身體。
寫着「高陽王」的大旗飄來,當前一匹大褐馬上,全身鐵甲的朱高煦提着櫻槍向地上的士卒刺來。但櫻槍卻猛地收住,朱高煦在馬背上大聲道:「投降,可免一死!」
「將軍饒命!」士卒終於喊出聲來。
朱高煦遂收了櫻槍。士卒從仰坐的姿勢翻過來,跪伏在地,磕頭道:「謝將軍不殺之恩,謝不殺之恩!」
朱高煦道:「我是高陽郡王。」
遠處黑壓壓一片人馬中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吶喊聲:「高陽王威武!高陽王威武……」
朱高煦回頭看去,濃眉微微一皺。
旁邊的圓臉糙漢道:「王爺之功,將士們都看得見!早上大軍戰不利,幸得有王爺擊潰官軍精騎,不然燕王大軍如何能四面圍攻擊敗盛庸?」
朱高煦不語,也不再去追擊潰兵了,便收兵向中軍大陣過去。
不多時,燕王提着血淋淋的明劍拍馬上來了,朱高煦上前抱拳道:「稟父王,盛庸軍全部潰散了,諸馬隊還在追擊!」燕王嘆道:「此役俺兒居功至偉!」
朱高煦馬上說道:「皆因咱們家父子同心,父王坐鎮中軍、兒臣衝殺陷陣,此乃靖難軍贏了官軍、乃父王贏了盛庸!」
燕王望着他,十分滿意地點點頭。
幾個大將陸續趕來,紛紛恭賀燕王大勝,朱能張着大嘴嚷嚷道:「此戰之後,官軍無人了!」
燕王策馬跑了一陣,轉頭望着浩瀚的大江水面。
這時鄭和沉聲道:「去年高陽王與奴婢等在京師未能赴約、沒見到陳瑄。但彼時城中到處都是人,拿着高陽王的畫像搜查。陳瑄必定能猜到是怎麼回事,也能明白咱們的誠意。王爺勿憂,陳瑄應該會來投降!」
話音剛落,大伙兒便見遠處的江面上風帆如雲,大片船隻向江北來了。
不到半個時辰,便有武將前來稟報道:「王爺,官軍都督僉事陳瑄,率大江水師來降!」
「哈哈哈……」燕王忽然便仰天大笑,眉頭也舒展開來,周圍也一片慶賀一聲,「俺師克日可渡大江!」
燕王笑罷,調轉馬頭,在朱高煦的肩膀拍了兩下,說道,「若無高煦,俺焉能過江?」
眾人似乎都覺得此時朱高煦會得意忘形,不料朱高煦卻十分陳懇真心地回應道:「兒臣若非父王之子,現在不知在哪裏賣草鞋哩!世上之恩,何以能比父母之恩?」
「哈哈哈!」眾將又是一陣哄然大笑。
燕王用劍指天,張開雙臂仿佛在擁抱整條大江,躊躇之意寫在臉上。他將要擁抱的不止是大江,而是整個天下,十幾個布政使司、一千多個縣,億兆臣民。
……陳瑄率水師投降,大江已無險可守,朝野震動。
監察御史連楹彈劾左都督徐增壽:交好陳瑄,勾結燕逆。徐增壽當廷辯解,但怒不可遏的皇帝朱允炆,拿起劍,親手將徐增壽刺死在廟堂上!
徐增壽雙手捂着肚子,血從指間冒出來,仰倒在血泊中,一臉不甘心地望着大殿的金頂,掙扎了好一陣不動了,眼睛仍然沒能閉上。
眾臣離開皇城時,在東華門外,方孝孺把馬韁遞給一個孩兒,迎面走向連楹。這時連楹才發現那牽馬的不是個孩兒,卻是個侏儒。
方孝孺看了一眼連楹,便循着目光回了一下頭,抱拳道:「他是我的養子方忠義。」接着方孝孺便盛讚道:「連御史鐵骨錚錚,忠心直言,叫人佩服萬分。」
連楹道:「在其位謀其政而已!我既為監察御史,彈劾朝中不軌之臣,豈非本分?豈能因誰身居高位就怕了?」
就在這時,一個義憤填膺的聲音道:「眼下還真是有很多人怕了!若諸臣皆恪守本分,國家何至於此?」
連楹循聲看去,原來是御史大夫景清。連楹便道:「社稷有難,唯死而已,何懼之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