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萍浪客 第7章 三味線(三)
那待客者有着典型的東瀛人特徵,三十多歲,月帶頭,黑色羽織,胸前兩側紋着天滿屋的雷紋。
「初次見面,我是天滿屋的鹿鳴,現任光太郎先生的秘書。」
立花遙還了一禮。
「勞煩鹿鳴先生先幫我們把行李送回天滿屋,稍後我們還有些小事去辦。」
鹿鳴先生謙卑問道:「如果可以的話,需要我指路嗎?」
立花遙看了看一旁收拾樂器的李睦仁,淺淺一笑,就像初次出遠門滿懷期待的小姑娘一樣,笑着說道:「沒關係,有他陪我。」
李睦仁皺眉,瞪了立花遙一眼。
「我才不要陪你。」
嘴上雖說不要,但東西已經收拾妥當。鹿鳴先生看在眼裏,只能滿臉堆笑,拉着行李先離開。
就在立花遙正要抽身離開時,一名身穿燕尾服的侍者來到立花遙。
李睦仁問道:「您是?」
那侍者微微曲身,而後彬彬有禮地用一口流利的東瀛話對立花遙和李睦仁說道:「我家主人欣賞二位才藝,有意招攬兩位。」
李睦仁正要說話,卻是立花遙搶在前面,說道:「貴主有心,只是我等尚有學業在身,不能輕離國子監,但若只是假日閒工,倒也無妨。」
侍者點頭說道:「原來如此,二位是國子監的留學生。」
說罷,從胸前取出一張卡片,交給立花遙。
這是一張邀請函,上面印有帝國通用語與西土通用語,兩種語言。
侍者說道:若小姐不明卡中文字,小人可代為翻譯。」
「我沒問題的,西土文雖然不能認識幾個,但帝國文還是可以。」
立花遙微微一笑,清澈如水的眼睛只是瞄了幾眼,竟用一口熟練的帝國語回復,令那侍者都不禁露出異色。
「煩請告訴貴主人,這幾日,我等會在國子監落腳,穀雨之夜,立花遙與李睦仁必定趕到,絕不辜負先生美意。」
「甚好。」
說罷,侍者告退。
立花遙見事情交代完畢,也不理會其他人,只是叫李睦仁拿過三味線的盒子,便拉着他的手,進了一列前往城北的有軌列車,遠遠離去。
而不遠處,那馬車中的那人聽到侍者回報,乾柴般的食指和中指輕輕摩擦玉扳指,說道:「會說帝國話的東瀛留學生嗎?能入國子監考官的法眼,想來也是頗有實力的人才。」
那侍者不解說道:「他們不過是兩個小鬼,就算有些才能,咱們教坊司樂師無數,大人何故對他們另眼相看。」
「你是在質疑我的耳朵嗎?」
馬車中人顯然是被問到關鍵,陷入沉默,侍者敢忙下跪。
「是小的失言。」
「無妨,其實你心中所想,我都明白,在你看來,東瀛之樂,縱有些神妙,也難登大雅,遺音閣乃是四樓樂器之首,不容失禮。但在我看來,這卻是一次機會,一次借外人重整遺音閣的機會,雖然我之答案未必是遺音閣眾人所想要的答案,但日後必見成效,只希望那幾個雜音不要跳出來污了我的耳朵。」
侍者再拜,說道:「大人既得禮部授意,為教坊司重振遺音閣,那眾人就算不解,也只能接受。」
馬車中人搖頭說道:「唉,上賢下愚的時代早已變化啦,就算是上位者,為使得下面人信服,也不得不多花些心思啊,畢竟帝國早已不是那個帝國啦,若我仍如當年那般一言九鼎,只怕賢院那些人已經樂得看我告老還鄉啦。」
有軌電車越走越遠,兩人投過幣,在座位上安坐。
立花遙取出懷表,算過時間,又望着車窗外的午後景致,嘴角帶笑,顯然大好心情。
那燕尾服的男人,李睦仁看在眼中,心中疑惑卻是不斷加深。
「方才那人是誰?」
立花遙嘴角上揚問道:「你想知道?」
李睦仁閉上眼睛,表情嚴肅。
「莫要賣關子。」
「睦仁君不懂帝國話,可是吃虧的。」
李睦仁臉紅說道:「我知道,我會好好學習的。」
「好,我告訴你。」
立花遙輕撫鬢髮,說道:「那人是教坊司的探子。」
李睦仁皺眉問道:「教坊司,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