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江凜的話，雲恩手裏的搓澡巾已經疊了又疊，說道：「不喜歡的事是做不長久的，雖然現實中沒多少人可以用喜歡的事來當工作，可梁辰有的選啊，只要能有適當的人來經營，公司能繼續維持下去不就行了？」

    江凜知道，雲恩也不想回去繼承夏家的生意，平時開玩笑，說要去當富三代了，可她甚至都沒想過，將來要拿外婆和舅舅的錢來做啟動資金。

    雲恩跑進來給他搓背，平時都會不老實地動手動腳，今天竟然搓好就出去了。

    她在外面搓洗毛巾，一面說：「你爸爸媽媽就好了，沒有強迫你和他們做一樣的工作。」

    「他們是有願望的，期待我成為了不起的醫生，全世界都有他們的學生，對我來說，走醫學這條路，必定會一路暢通。」江凜說，「可我對醫療沒興趣，他們在意識到我不可能成為醫生後，就放棄了。」

    「但我是可能成為一個旗袍師傅的。」雲恩說，「我知道，如果我想學，就算現在晚了，花一樣的時間，我能把舅舅的本事都學過來。好像就是存在在我身體裏的基因，之前王若找來的裁縫師傅，就天天跟我說，我應該去做裁縫。」

    江凜關了水，伸手取過浴巾裹了才出來，雲恩拉着他吹頭髮，在嗚嗚雜音里，他隱約聽見雲恩說：「可我對做衣服沒興趣，我就喜歡做鞋子。」

    片刻後，吹風機停了，江凜一臉黑線地看着鏡子，雲恩惡作劇地把他的頭髮都豎起來吹，雖然不至於根根筆直地挺立，但也蓬鬆地頂在那兒，跟炸毛的獅子王似的。

    「你幹什麼？」

    「我老早就想這麼幹了。」雲恩笑得那叫高興，摸了摸江凜的腦袋說，「我就一直好奇，你的頭髮能不能豎起來。」

    她小心翼翼放下吹風機，轉身就往外跑，江先生動也不動，就說：「我數到三，馬上回來。」

    剛剛那個嚴肅的話題，就在雲恩的胡鬧下結束了，雖然周六過得不愉快，夜裏好朋友在一起一頓火鍋挽回了心情，加上江先生的溫柔呵護，外婆帶來的負面情緒，到禮拜天一早就消失了。

    江凜周日有個應酬，白天出去了幾個小時，雲恩一個人在家打掃。

    孟筱則陪她的公公去做檢查，正在醫院等報告，兩人微信聯繫，她就問孟筱：「梁辰的房子，你們請阿姨打掃的嗎？我快累死了，平時自己家裏，這點時間早就全部弄完了，江凜他都是讓物業管家安排人來打掃的，可我總是不放心。」

    孟筱看見這條消息，下意識地關掉了手機屏幕，公公就坐在身邊，他們在等報告，她覺得，不論如何也沒辦法當着公公的面討論梁辰家的事。

    她喜歡梁辰是真的，昨天答應梁辰媽媽的話也是真的，但她心裏終究還有過不去的坎。

    「筱筱，最近工作順利嗎？辛苦嗎？」公公溫和地問道，「你還在以前的公司嗎？」

    「我找到了新的工作，在一家醫療方面的公司。」孟筱說，「不過工作內容和以前差不多，我還算順手的。」

    「工資呢，你一個人開銷夠嗎？」公公問道，「你現在住在哪裏？」

    孟筱說：「我住在朋友家裏，我自己後來買的那套房子，留給我弟弟了。我爸爸的死，終究是我的責任，對我弟弟來說，爸爸沒了，家裏少一份退休工資的收入，他的負擔就大了，而且他一直也很無辜，所以我就把那套房子和他們做了個了斷，從今往後，我和我媽媽還有弟弟，都不再往來。」

    「你做的對，雖然我不該說這樣的話，但你媽媽你爸爸，真不是人。」公公嘆道，「你這樣做，爸爸很支持你。」

    「謝謝爸爸，我現在也解脫了。」孟筱道。

    「那天和你媽媽聊起來，說你將來再找人家。」公公坦率地說，「你不要傻乎乎地直接跟人家講，你要負擔我們照顧我們，一來人家心裏會覺得，你還想着前面的男人，再一個我們畢竟不是你的親生父母，對方家庭不願意負擔照顧很正常，但以後成了矛盾就沒意思了。」

    「那我也會談清楚這些事情，再考慮關係的。」孟筱說，「所有的事情，我都會和人家談清楚，爸爸，這一點你們不要勸我，媽媽現在肯和我說話，我心裏特別開心，我一定要服侍你們終老的。」

    公公嘆道：「你不要傻，你才三十多點，還是可以去挑挑選選的，不要因為我們錯過好的人。」

    孟筱說：「爸爸……我、我有男朋友了。」

    公公的神情，明顯地頓了一頓，人性的本能，終究會先感到悲傷，如果兒子還在，這麼好的兒媳婦永遠是他們家的人，他永遠也不會聽見這樣的話。

    但現實是殘忍的，他並不希望筱筱的一輩子到此為止，他希望這個善良的孩子，能重新開始更好的人生。

    「那我們做個約定。」公公溫和地說。

    「約定？」孟筱問。

    「如果那個人，不希望你和我們往來，希望你能忘掉曾經這一段人生，你就不要猶豫。」公公是笑着的，但蒼老的眼中，那可能會纏繞一輩子的悲傷不會騙人，甚至於，當兒媳婦真正成為別家的媳婦時，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兒子還活着了。

    他說：「我們家裏，多多少少還有親戚能互相照顧，你不要擔心。筱筱，真到了那一天，你就往前走不要回頭，你放心，我和媽媽不會怪你，我們的兒子把你一個人丟下，已經對不起你了。」

    孟筱咬着唇忍耐眼淚，用力點頭，雖然她說出口了，可內心的負擔卻更重了，她也知道，等有一天，她真正和梁辰在一起，就意味着過去的那一切，徹底結束了。

    下午，孟筱從公婆家離開，回到梁辰的家裏，他正在餐桌前看電腦里的資料，桌上攤着各種各樣的文件，他手邊的咖啡壺已經空了。

    「喝太多咖啡不好。」孟筱說，「你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梁辰抬起頭，幸福地一笑後，立刻就露出了擔心，他放下手裏的東西，走到孟筱面前，盯着她的雙眼看：「你哭過了？」

    「沒有啊……」孟筱回答得沒什麼底氣。

    「出什麼事了？爸爸媽媽不是已經接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