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公主 第四十一章 白巫(四)
那個清晨死死地印在我的腦海之中,我早早的起床,借着一絲微紅的朝霞熟練的爬上那顆碩大無朋的桑樹,在密密的桑葉中仔細尋找最紫最飽滿的桑葚,想像着弟弟將是多麼欣喜的大快朵頤甜美的果實。天色漸漸明亮起來,我加快進度,趕在刺眼的陽光灼傷雙眼之前趕回住所。我將滿是露水的桑葚堆在青花的小碟中,想像着弟弟將是多麼歡欣的咀嚼多汁而酸甜的果肉。然而那天早上,弟弟終究沒能吃上我親手為他採摘的桑葚。或許是心痛得過於猛烈,這麼多年後我竟不能記起聽到弟弟死訊那一刻時的情景,那段時間仿佛在我的腦海中被剜除了,不見了蹤影,任憑怎麼回想,我竟然沒有絲毫的頭緒。我只記得,那天我帶着遮面的黑紗,跟着弟弟小小的棺木,跌跌撞撞的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巫醫就走在我的身旁,他的一隻手始終扶着我。弟弟實在太小了,那小小的棺木被一個壯漢輕鬆的扛在肩頭。埋葬了弟弟之後,我久久不肯離開。
那之後,巫醫對我愈發的好,時刻帶我在他的身邊,他開始把我當一個小小的男子漢看待,支使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雜事,並循序漸進的教授我一些知識,我儼然成了他的助手。隨着年齡的增長,巫醫漸漸在言語中表達出希望我今後繼承衣缽的願望,並為我更名為白巫。生活中的忙碌的確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我對弟弟的思念,也慢慢沖淡着我的哀痛。我開始專注於學習巫醫的技能,他常常鼓勵我,說我總有一天能夠成為比他更厲害的巫醫,能夠治好更棘手的病症。我也因為弟弟死於連巫醫都束手無策的暴疾,暗自發下誓言要成為全天下最厲害的巫醫,讓那些家庭免受喪親之痛。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我的體魄越發強健,而巫醫也有流露出些許老態,他的背已然駝了。這些年來,巫醫不計成本,讓我服食了大量的名貴藥材,除此之外,每年的春天,他都會讓我素食一月,並在當月的每個晚上都禁食,他說這會令我體內的毒素漸漸排出。我深知巫醫對我的好,弟弟的離去讓他始終無法放心我的身體健康。
那年的春天,我又進入了為期一月的素食期,然而此時的我已經是個青少年,腸胃的消化能力出奇的強,白天那點青菜米粥完全無法支撐體力消耗,挨了幾個晚上之後,實在覺得撐不下去了,便在一個夜半偷偷潛入了地窖。我在地窖里躡手躡腳的尋到了存放醃肉的一角,正大快朵頤的時候,卻聽見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我慢慢咽下滿嘴的醃肉,身子蜷縮着躲在了那排罈子的間隙中,並用一個閒置的木蓋頂在了頭上。那腳步在不遠處停了下來,接着傳來兩個人談話的聲音。「是時候動手了,尚大人已經等不及了,派人催了幾次了。他的藥是時間該配齊了,這次可是黃金一百兩。」「再等等吧。」這句簡短的話語是巫醫發出的聲音。不知他們在談論什麼生意,不過黃金百兩的確是個大數量,我知道巫醫家底豐厚,卻不料一次診治竟能賺的如此的天文數字,看來巫醫的藝術的確了得。「再等等,哼!」那人冷笑一聲:「你等得,那尚大人的病能等麼!奧,我知道了,你是捨不得白巫這小子吧,這幾年看你把他寶貝的,跟自己的兒子似的。」怎麼還牽扯到我了,頓時令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便支着耳朵聽了下去,卻沒料想下面的話竟令我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可是,你別忘了,白巫永遠成不了你的親人,這小子若是知道你怎麼樣把他的親弟弟剖心取肝,拿去換金燦燦的金錠,怕是生吞活剝了你的心都有吧。」「我,我,我那也是沒辦法。」「沒辦法,哼!你既做的下那一樁孽事,再殺一個白巫又如何。你可別忘了,當年我們是花了多麼大的心力才尋得這兩個白色的孩子。當時趁着黑兒年幼,幼子的心肝賣得不少銀兩。如今眼看白巫就要成人,成人之後這心肝可就不值錢了。」「我跟這孩子有了感情,而且他非常聰穎好學,大可以繼承我的衣缽,老了也算有個依靠!」「可笑,愚昧!從古自今,把仇人養在身邊的,有幾個能得善終的。老弟啊,白巫不會放過你的。你別忘了,你當年為了賣黑兒的心肝,用**做出假死的跡象,又通過假葬騙過白巫。但你我是明白的,在剖心取肝的時候,黑兒還是好端端活着的。你覺得白巫知道後會咽下這口氣麼,如今不如動手,結果了百巫,取了那百兩金,你我弟兄也就金盆洗手,安享晚年。」白巫聽罷這番話,沉默了良久,最後淡淡說了句:「事已如此,我們過幾天動手吧!」
此刻的我在暗黑的角落裏藏匿着,咽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