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鹿 第二十五章 龍驤真英雄 征虜淚滿襟(上)
男成拼死力戰,終是沒有等到元光的回來接應。
隨他斷後的那五十秦騎被安崇等殺敗以後,安崇也認得他,便只把他擒下,沒有擅殺。往東北邊望了幾眼,早看不到元光、蒲獾孫等的身影了,安崇雖是遺憾不已,亦只得罷了,吩咐從騎們將被俘的秦騎悉數殺了,並戰死秦騎們的首級,一起砍下,各懸馬頭,又取了這些秦騎們的衣甲和還能用的刀槊弓箭等軍械,及趕着他們的戰馬,即打道折回,還去陰平縣外。
到的陰平縣外,想那秦軍的主將蒲獾孫、同蹄梁兩人已然相繼逃掉,趙興又反了水,餘下的秦軍將士自不是莘邇、麴球兩部兵馬夾攻的對手,卻是已經潰不成陣。
護城河以外、以內,尤其是以外,秦兵主陣原本所在的那片位置上,黃色的土地如似被鮮血染紅,到處是一灘灘的血跡,倒着橫七豎八的敵我屍體,其中以秦兵居多,亦有無主的戰馬,定西的軍士暫時沒空收攏,獨自徘徊於死去的主人旁邊,時而恢恢長嘶。
放眼陰平縣北、縣西,偌大的原野上,儘是紅甲的定西兵卒乘勝逐北,在追殺穿着白色戎裝、四散潰逃的秦軍士兵,或者是少數的定西兵卒仗槊持刀,威風凜凜地押送着成群結隊的秦軍俘虜,往事先規劃好的俘虜集結地而去。
安崇等騎穿過紛亂而透着秩序的寬闊戰場,於陰平縣北的城門外,找到了莘邇。
莘邇正與麴球說話。
在把蒲獾孫、同蹄梁部擊潰之後,北宮越、王舒望兩人各自帶部,與莘邇部的將士們共去追殲逃敵,以擴大戰果了,獨留下了麴球在城外迎接莘邇。
通常的戰功有三種,一種是攻城時的「先登」,一種是野戰時的「陷陣」,這兩種都是第一等的功勞,此外,便是按照其部、其人所斬之敵人的首級和所俘獲到的敵人俘虜、戰利品等的數量來計算其功勞。這也就是說,追擊逃敵,擴大戰果,換來的也將會是一份不小的戰功,麴球生長行伍間,對此當然不會不知,但他主動放棄追敵,不僅是為了迎接莘邇,同時也更是他身為主將的覺悟,甘願把斬首、俘獲這樣的功勞讓給部將,不與之爭功。
安崇遠遠地下馬,抓着男成的胳臂,將他扭到莘邇、麴球的近前。
麴球不認得男成,瞧了他眼,問道:「這是誰?」
安崇稟報說道:「狗賊元光的弟弟,且渠男成。」
麴球是個愛乾淨的人,安崇與他見面的次數儘管不多,但之前每次見他,麴球都是儀表整潔,莫說衣服了,便是鬍鬚也收拾得整整齊齊,然此時看去,卻見他髮髻成綹,臉上灰撲撲的,應是多日未卸的鎧甲上血漬斑斑,混合塵土,也是髒污不堪。
唯他那一雙眼睛,雖佈滿血絲,明顯是非常地缺少睡眠,而依舊如昔,放出的目光落人身上,既使人覺得溫暖,又覺明亮,就仿佛這四月上午的春光,竟是絲毫不受這些日影響似的。
回顧麴球這些日的經歷,安崇心道:「先是固守襄武縣城十餘日,繼引殘部數百毅然南下陰平,又守陰平縣城近十日,這二十來天,一直都是以寡敵眾,所敵者,若孟朗、蒲洛孤、蒲獾孫、石首、同蹄梁諸秦將,無不是秦國的一時之選,上上之將,二十多個日夜,時時刻刻都處在極度的危險之中,今觀龍驤,卻仍神采如舊,煥發多姿,真英雄也!」
安崇自問之,如換了他是麴球,他能做到麴球做的這些麼?他不用想就找到了答案,他不能做到。別的不說,就那個好不容易從襄武縣突圍出來,為了大局着想,卻不回隴州,主動再赴險地,來入陰平這點,安崇就做不到。不止他做不到,整個定西國,怕也沒幾人能夠做到。
如果說莘邇是安崇佩服的一個人,那麼麴球,就是他佩服的第二個人了。
安崇佩服莘邇,佩服的是莘邇對待才勇之士寬仁、對待盟友容忍、對待政敵狠辣的手段,莘邇「光復中原」的宏大志願,能夠得到唐艾等人的共鳴,安崇是個粟特人,對此卻是沒甚感觸,換言之,莘邇在安崇眼中,只是一個通權變、能得人、也能用人,同時也有足夠能力掌握權柄的「明主」形象。而安崇佩服麴球,則就是純粹佩服麴球這個人了,亦即麴球在他眼中,乃是當之無愧的「英雄」人物。
莘邇、麴球都是安崇佩服的人。
這會兒兩人站在一起,他兩個年歲相仿,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