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狗 第十三章 繡春衣冠風塵冢
老兵痞仰頭望着那柄柄鋼刀,感懷道:「有名的不是刀,而是用刀的人。二百年前鐵騎西征,曾有一支偏師五千人強渡渭水。當時打頭的便是幽州繡春衛左營,五百壯士口銜此刀,冒着箭雨操舟而渡,最終連同繡春校尉與左營校尉在內全營盡歿。」
「恩,這上聯說的就是這件事吧?下聯又所指何事?」
張寶太接着道:「湘戾王叛亂,糜爛湘州,正巧入衛京師的繡春衛右營南下平叛,在一名燕姓校尉的率領下搶先渡河,那名臨危受命的校尉單騎沖陣、斬殺近千,繡春衛右營五百人緊隨其後,頂住了叛軍最猛烈的反撲,事後僅餘殘兵十一人,繡春衛就此除名。」
楊雄戟聞言也是嘆息一聲:「可憐寧清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劉屠狗沒這許多感慨,看向張寶太問道:「既然繡春刀如此有名,如今更是連區區一間酒樓都能拿來做裝飾,又為何說是曇花一現?」
「當時此刀乃是新制,只裝備了繡春一衛且並未命名,結果繡春衛竟然很快全軍覆沒,這刀雖利,卻再無人肯用,就此成為絕響。也有傳聞說其中涉及朝堂爭鬥,具體因由到如今已經湮沒於歲月風煙之中了。別看這些刀光亮如新,其實都是當年舊物,若是細看就能發現許多刀劍斬擊而成的缺口。」
張寶太指着眼前數百柄刀,感嘆道:「一千餘英烈將士死在他鄉,屍骨多數就地掩埋,有軍中親友的也是將骨灰各自運送還鄉。唯有這幾百柄不曾斷折的繡春刀連同一些甲衣被送回幽州,原本是要立一座千人衣冠冢,不知為何不了了之,最終盡數給丟在武庫中蒙塵。還是此間主人尋來,於十年前建了這座私下裏被叫做繡春衣冠風塵冢的無名酒樓。幽州人尚武敬英雄,這座有些出格的酒樓不但沒有門可羅雀,相反成為一個極有名氣的所在,常有人一擲千金求一柄繡春刀而不可得。」
劉屠狗突然對眼前這座殺氣騰騰的酒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與楊雄戟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邁步而入。
酒樓內的陳設與屋檐下幾百柄繡春刀如出一轍,堪稱粗獷無匠氣。
沒有書畫文玩一類附庸風雅的點綴,而是在正堂當中平放了一隻巨鼓,寬闊的鼓面足可供數人在上起舞,巨鼓之外還立了一圈普通規格的鐵鼓。
鼓後並不是慣常的酒樓櫃枱,而是一面巨大的木架。從地上延伸到天花板,見不到牆面。
木架上無數方形凹格內放了許多或完整或殘缺的頭盔兜鍪,木架前甚至還擺了一張香案,焚着一爐香火。
櫃枱設在東牆下,西面也是一個巨大木架,格子內擺滿了大大小小貼了各色明目年份的酒罈,總算有了幾分酒樓的樣子。
大堂內此刻已坐滿了人,推杯換盞、呼朋喚友,多是穿着火紅袍子的軍漢,還有些平頭百姓以及少數容貌與周人迥異的胡商。
語浪嘈雜,熱鬧非凡。
只是在二爺一行人進門後,這聲浪就漸漸的低了。不少見到張寶太的軍漢恭敬起身,有些還想上來見禮,可一瞟張老太爺身邊麻衣少年和扛戟大漢的跋扈氣焰,就紛紛識趣止步。
掌柜的迎到門口,不過三四十歲的年紀,亦是身軀筆直,拱手道:「張老太爺,三樓的英雄閣已經收拾妥當,請。」
張寶太斜睨他一眼,溫和笑道:「聽說公孫盟主也在朔方,卻始終緣慳一面,可是瞧不起我這把老骨頭?」
掌柜的臉色不變,答道:「東家說了,張老太爺一切花銷都算他的,有一位才出師的舞劍娘子恰在樓內,正好一舞以饗貴客。」
張寶太聞言笑意更勝:「哦?只看這間小小酒樓,便知公孫盟主座下確有能人,總能別出機杼。」
他轉向劉屠狗與楊雄戟,道:「兩位想必聽過北四州綠林公孫盟主的名頭,他出身劍州,自然懂劍,隨手創製的幾套劍舞已是非同凡響,今日倒是有眼福了。」
劉屠狗當真煩了這個心眼兒多多尤其偏愛煽風點火的老兵痞,先前既然已經承了自己的相讓之情,來這一出又是為何?既有那麼點兒帶着二爺這個愣頭青過江龍來砸場子的意思,又似乎是要借公孫龍之勢壓人,一時還真看不透他意欲何為。
二爺倒沒急着發作,他抬頭看了看,一樓二樓上下打通,二樓沿着遊廊欄杆被分成了十幾個隔間,拉開門可以清晰看到大堂的景象。除了樓梯三樓的景象則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