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愛·犀燃燭照 第6章
每個城市都會有些暗勢力,c城也不例外。
通常這些暗勢力只是出現在c城晚報的法製版上,人人皆知是「偶發性」惡事件,平頭百姓只要老老實實上班,不嫖不賭不吸□□,深夜不往街頭亂逛,一般不會成為暗勢力的犧牲品。
十年前的c城地圖上還沒有富春街這一條路,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轟隆作響的廠區。本市最大一家國營企業富春機床廠就座落在這裏。因為設備陳舊、管理腐敗、拖欠貸款、噪音嚴重等等原因倒閉了,產生了大量下崗青年。在這一群人當中,有些人依靠着自己的勤勞順利地再就業;有些人卻把怨氣發在購買了這片地皮的房產商上。「虎頭幫」老大錢三金就屬於後者。當偌大的富春機床廠在地圖上消失,熱鬧的工人村變成了一條街名時,錢三金覺得拿着這塊地皮掙錢的人應當負責他及手下哥兒們的下崗工資。
其實皮皮對虎頭幫的了解也僅僅限於傳聞,這個幫會有多大,平日都幹些什麼勾當,她完全不清楚。只知道富春街上的每一個店都得向他們交保護費,敢於拒交的店子肯定被砸。此外這個幫還經常因地界糾紛與其它幫派鬥毆,死過人,查出過□□,上過電視新聞。可是虎頭幫的兄弟們口風嚴謹,警方介入後抓走了好些人,怎麼順藤摸瓜也沒摸到錢三金的頭上。
這個錢七就是錢三金的弟弟,虎頭幫的主要打手之一。
一路上無論皮皮如何解釋得罪虎頭幫的嚴重後果,賀蘭觽都充耳不聞,只是專心地捧着那個寵物玻璃缸,綠色的小烏龜在裏面不安地爬來爬去。
「我從來沒聽說過你喜歡養小烏龜。」
「關於我的事,你沒聽說的多着呢。」賀蘭觽說,「這不是一般的烏龜,這是海龜。」
「有時候我覺得,」皮皮皺起眉頭,說了一句真心話,「你完全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就因為突然發現我養烏龜?」
「還有一些別的事……」她說,「不知道這是因為我本來就不了解你呢,還是因為你換了一種活法。」
賀蘭觽雙眉一挑,雙唇勾出一縷笑紋:「你這是在暗示我搬出閒庭街嗎?」
「亂想。」皮皮將頭一歪,臉靠在他肩上,柔聲道,「人家只是想多了解了解你嘛。」
以前這種時候,賀蘭觽都會立即轉過身來用下巴蹭蹭她的臉頰以回應她的親昵。這一次他的肩膀卻是硬邦邦的。皮皮的臉紅了紅,有一點點受傷害。
出租車向北打了個左轉。
「我們這是去哪兒?」賀蘭觽問。
「去小菊的家。」皮皮說,「她爸生病在床,她要跟她先生談離婚的事兒。護工昨天辭職了,所以我們要去幫她照應一下。」
「從什麼時候起我要按照你的時間表生活?」
「最多兩小時,」見他神情不悅,皮皮又說,「病人我自己照顧就行了,你在她家客廳坐一會兒。」
其實這話有點兒忽悠。小菊的家遠離市中,光坐出租車就去掉了一個小時。祭司大人顯然不耐煩這個差事,下了車就發牢騷:「你朋友的家怎麼住得這麼遠?」
「這是新華書店的老宿舍,他爸以前在書店工作。聽人說這一帶的風水特別不好:左邊是烈士墓,隔壁是花圈店,後面是火葬場,以前是亂葬崗,也就是埋死刑犯人的地方。再走一站路就是腫瘤醫院——當然書店的人天天跟知識打交道,倒是不信邪的。」
宿舍樓是老式的預製板結構,單薄得就像一層套着一層的火柴盒,用手指輕輕一推就會垮。說來也奇,小菊一家在這裏住了二十年也沒事。這片地區是個緩緩的大下坡,一下雨各路的水都向這邊涌,只要下水道一堵,一樓的地板准淹。即便在乾燥的月份台階里也長滿了打滑的綠蘚。
上了二樓,打開門,一股刺鼻的臭氣迎面撲來,直嗆得賀蘭觽咳嗽了幾聲。皮皮趕緊解開自己的絲巾遞給他:「拿着,捂住鼻子。」
見他的臉陰沉得跟什麼是的,皮皮用力地拍拍他的肩:「我保證,絕對不超過兩個小時。」
一室一廳的小宿舍里沒什麼像樣的家具。老式的人造革沙發豁出了幾個大口,露出黃澄澄的海綿。沙發上堆着被子和枕頭,沒有暖氣,屋裡冷得跟牆外沒什麼兩樣。所幸臥室還有點溫度,因為點着個小號的電熱油汀。可那氣味被油汀一烘,反而更濃烈了。皮皮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