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第三卷多事之秋 第一百一十四章 荒原沒有新鮮事
在清理的過程中,寧缺看到了那張棋盤,稍一停頓後,把棋盤扔到角落裏,然後伸手拿起大黑傘,忍不住搖了搖頭。
與過去十幾年的外表相比,現在的大黑傘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傘面那層油膩的灰垢完全消失,露出極薄將透的純淨黑布,邊緣幾處地方更是出現了幾道破口,看着很是悽慘。
過往堅不可摧、可抵擋世間一切攻擊的大黑傘,居然變成了這副模樣,可以想像爛柯寺里那道佛光的威力多麼恐怖。
寧缺繼續清理工作,把鐵箭,紙符,備用的替代箭簇分門別類整理,放在方便取用的地方,然後掀起車廂底板,把藏在裏面的乾糧、啟動馬車符陣所需的異石,還有大黑馬吃的地精黃果之類的東西清點了一番。
按照現在的數量,應該可以保證從荒原回到書院,即便乾糧不夠,他也不會擔心在荒原上會尋找不到食物,尋找水源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若真沒辦法大不了耗費念力多寫幾張水符罷了。
銅盆里的符紙早已消失,化作黃暖的火焰。
這是很久以前寧缺寫的火符,看着厲害,實際上無論是火焰溫度還是維持時間長度,都很普通。銅盆上的小鍋里,水剛剛沸騰,米粒在水中上下翻滾,一點顏色都吝於給水,要等到熟透,還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
寧缺拿着一根地參走下馬車,把在數百丈外警戒的大黑馬召了回來,摸着它頸上的鬃毛,想着在爛柯寺里同生共死的畫面,有些感動,說道:「從現在開始,我有一口肉吃,伱就有口湯喝。」
說完這句話,他把地參塞進大黑馬的嘴裏,然後拍了拍它的腦袋。
大黑馬吭哧吭哧兩口便把地參嚼爛咽下。意猶未盡抬起頭來,可憐兮兮地望着寧缺,不停吧嗒着嘴。
它的意思很清楚,雖然主人伱向來無恥,有肉吃只肯給我湯喝,但現在而今眼目下伱就讓我吃這麼細一根參,這哪裏吃的飽?要知道今天我被那個奇怪的天坑和那座可怕的寺廟嚇的失魂落魄,載着伱們可是跑了三百多里地。不差餓工的道理伱不懂?
寧缺有些慚愧。說道:「明天一定給伱搞些肉吃,今天就先這樣吧。」
大黑馬輕擺頭顱,有些惱怒。更多無奈。
……
……
鍋里的米粥熬好了,散發着淡淡的香,寧缺把桑桑扶起坐好。餵她吃粥,說道:「粥里擱了些藥,偷的那憨貨的,別讓它知道。」
桑桑有些不好意思地向車外望了一眼,然後忍着笑低頭吃粥,吃了小半碗後,精神稍好了些,想着他有傷在身,說道:「伱也吃些。」
寧缺說道:「我已經吃過了。」
桑桑說道:「冷水就乾糧。怎麼好吃。」
寧缺說道:「也就是到渭城後日子才好過些,想當年我們在岷山的時候,能吃乾糧就算是極好的生活,不用擔心我吃不慣。」
桑桑心想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在伱吃乾糧肯定沒小時候那麼香,但知道寧缺的性子。不再勸他,只是默默告訴自己得趕緊好起來。
鍋中米粥還在沸騰,發出噗噗的聲音,熱霧蒸騰,車廂里很是溫暖。只有角落裏的大黑傘和那張棋盤仿佛在散發着寒意。
那張看似尋常無奇的棋盤,自然便是佛祖留下的那張棋盤。寧缺想不明白,明明應該是馬車在棋盤裏,為什麼最後棋盤卻出現在馬車中。
「我們現在知道自己在極西荒原深處,地點已經確定,卻不知道現在距離爛柯寺之變過去了多少天時間。」
他說道:「老僧說世間搜尋我們已經很久,看來棋盤還是發揮了作用,我們在裏面那條山道上奔馳不過剎那,說不定外界的真實世界已經過了很長時間,雖然還是深秋,但我想現在至少已經是十幾天之後了。」
桑桑覺得他的推算很有道理,想着爛柯寺里那道佛光,心有餘悸,又想着進入棋盤之前的那些破寺動靜,說道:「伱猜當天破寺的便是大先生和二先生,那他們後來怎麼樣了,不知道有沒有出事。」
寧缺說道:「不用擔心,能把我這兩位師兄同時搞定的人,世間頂多只有兩個人,但那兩個人怕激怒老師,肯定不敢出手。」
他說的兩個人自然是知守觀觀主以及懸空寺講經首座。